日前，绍兴嵊州市人民检察院办理的一个诉讼案入选了全国典型案例。嵊州市人民检察院督促保护中共浙江省工作委员会旧址行政公益诉讼案，破解的正是当前文物保护领域的公共性难题。

破损严重的省工委旧址，原为嵊州市文物保护单位，然而，该旧址部分产权经过交易，现属于十户产权人私人所有，因其复杂的产权所有性，修缮进程曾经一度停滞。

近年来，私有产权文物保护的困局，曾一度拷问绍兴这座千年文化古城。

源起：

产权属性复杂成文物保护“拦路虎”

越牛新闻记者从绍兴市文物局了解到，绍兴是首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目前全市各级文物保护单位总计418处，另有文物保护点512处，而这些文物的产权属性十分复杂。“全市文物既有公有产权，也有私有产权，在农村这种状况更为明显，基本上都是私有产权。” 绍兴市文物局相关负责人表示，“更复杂的是，同一处文物往往有多个属性的产权。如吕府，是按一处文物点计算，可是里面有几百户产权。”

吕府

部分文物为何得不到修缮保护，问题症结在于“私有产权”。在绍兴古城，一些重要文物就默默在老百姓身边，特别是那些古民居、老台门，有许多都还在使用居住，生活在其中的普通老百姓，才是这些文物真正的主人。当一种物品身上凝聚着私权和公益两种属性，矛盾可想而知，正是这种矛盾，困住了文物，成了私有文物保护的“拦路虎”。

困境：

传统民居宁倒不修，革命烈士故居闭门谢客

其实，私有产权文物的失修状况，在绍兴，为数不少。

越城区鉴湖街道秦望村，一个秦望山深处的世外桃源，也是省级第一批传统村落名单。几十幢民清建筑坐落其间，与十里筠溪的美景交相辉映。鉴湖街道曾派专员多次在村中走访，发现村内不少古建筑均有破损。

“很多传统民居，都出现了倒塌、漏水等现象，但是村里老百姓修葺的意愿并不强。”鉴湖街道文化站负责人表示，秦望村有23处三普文物点，但是抢修遇到了阻碍，“很多老房子无人居住，产权主就觉得没必要修缮；有些民居还有老人留着，但是一听要自己承担部分修理费用，就连连摇头了。”

据悉，按照规定，若村民想修缮民居，可向街道上报。然而，由于民居属于私产，谁出钱、出多少，怎么修，成为启动修缮的最大阻碍。至今，秦望村内无一人上报。

秦望村·传统民居

无独有偶，上虞区革命烈士王一飞的故居到现在都一直关着，未能开放。因为故居的产权目前属个人所有，若有慕名来瞻仰的人，都需经主人同意后才能进入，要保护修复和开放更是一道难题。

王一飞故居

私人产权的文物面广量大，它们的修缮、保养资金如何保障，已然成为低等级私有产权文物建筑保护困境。对此，相关政府部门也是一肚子苦水。

“私有产权的文物修缮，若产权人自己上报需要修缮，文物部门则会评估后安排相应维修。”市文物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但这是理想状况，往往会出现众多难以调和的问题。如有些人提出要另配安置房，或者不想承担任何经费，否则就强烈拒绝修缮，遇到此类情况文物部门也束手无策，毕竟私人产权没法插手。”

风中飘摇的半老台门

“确实，政府明年都会下拨专项文物维修经费，但真的是杯水车薪。”越城区文物局相关负责人透露，“绍兴文物资源丰沛，每年的下拨资金仅限于投入到一些重量级抢修上，其他简直得从牙缝中省出来。”

当文物修缮遇上私有产权，谁来买单？鉴湖街道正待修缮的南池民居，作出了探索。

“南池民居，作为始于民国的民居，所有权一直在房主手里。”鉴湖街道文化站负责人表示，“房子前两年开始出现了屋顶漏水、墙面霉烂严重等情况，屋主主动上报街道希望进行修缮。”2019年，南池民居（王槐堂）修缮工程成功立项，而修缮费用由政府和屋主按比例共同承担。

破局：

公益诉讼探索私有文物保护新路

南池民居

此类由政府和房主共同出资修缮的案例，在鉴湖街道，当属首个。可见文物保护与私有产权这一僵局，要打破何其不易。

诚如嵊州人民检察院督促保护中共浙江省工作委员会旧址，公益诉讼在消弭多方矛盾上，或许可以及时补位。公益诉讼是为维护公共利益设置的一种诉讼制度，把涉及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的案件纳入公益诉讼领域，方便检察机关对破坏文物的不法行为依法提起公益诉讼，对加强文物保护可谓正当其时。正如浙江省工作委员会旧址修缮案例中，由嵊州市人民检察院介入文物保护，以公益诉讼为文物发声，提交检察建议，督促职能部门履行职责，也可依法查处文物违法行为。

中共浙江省委旧址修缮前后对比

“其实，文物保护公益诉讼在绍兴已有不少先例。”绍兴市人民检察院工作人员表示，“从2017年开始，绍兴各级检察院都在文物保护公益诉讼上发声发力。”

如柯桥区检察院曾助力古宗祠、古民居等文物建筑实行保护措施，越城区检察院也针对辖内不可移动文物的监管保护缺失问题开展了检察公益诉讼保护绍兴古城专项监督活动，办理相关案件10余件。今年11月，浙东运河保护公益诉讼创新实践基地成立。

越城区检察院巡视古桥保护

“若发现文物损坏，群众可以登录绍兴市检察院公益损害与诉讼违•法举报中心进行反映，我们还有个随手拍的平台，但是民众的知晓度不高。” 市人民检察院工作人员表示，“希望公众也能够积极参与文物保护，接下去我们也会将重心向宣传各类参与平台上倾斜。”

无论是政府和个人协商，还是文物保护公益诉讼，都是为公众参与文物保护打开了大门。守护文脉之路，才刚刚开始。文物保护公益诉讼案件，日后必将做细做实。而提高社会公众的文物保护意识，也是刻不容缓。

一旦该类公众参与、公益诉讼常态化地“遍地开花”，或许 “草根”也会逐渐成为文物保护，特别是私有文物保护的主力，共同扎好文物保护的篱笆。